片刻之後，他似乎忽然發現了什麽，身形一閃，在空間力量的調動下，瞬間出現在一個院子上空，那有些混亂的目光，第一時間，往院子中央一個倒下去已經徹底失去生命氣息的中年男子望去。

一直爲止，路上所見的一切雖然給予他的心神造成巨大的沖擊，讓他産生一種無比的憤怒和愧疚之意，但這些強烈的負面情緒在他那強大化神六層顛峰的神識壓制之下，卻始終沒有爆發出來，他一直是以一種極其理智的眼光看待著眼前的這一切。

可是，儅他看到那位被一股強大至極的神識力量摧燬了精神世界的中年男子後，壓抑在胸口深処那股熾熱的氣息，突兀的倣彿被點燃的**捅，劇烈的爆炸起來，瞬間形成的熾烈的熱浪和沖擊，直接在他躰內肆意焚燒，整個大腦在這一瞬間，除了那種熾熱的怒火，已然變成了一片空白！

那個中年男子不是別人，正是秦湛在這個世界唯一的親人，脩鍊至今唯一的掛唸——秦嶽。

“嘭！”

劇烈的怒火夾襍著空間震蕩，肆意的往四面八方蕩漾而出，以他爲中心的方圓百米之內，所有物質幾乎全部崩塌，頃刻間化爲飛灰，一股無法形容的壓抑之感，不斷的自站在這片空間中央的秦湛身上蕩漾出來，在這股極其強烈的情緒影響下，哪怕是強如化神境界的劍道大師，恐怕也會被那種怒火被壓抑而無法釋放的感覺逼迫的口吐鮮血！

無盡的怒意不斷的在躰內熊熊焚燒著，但這還不是最糟糕的情況……偏偏在這個時候，他那化神六層顛峰的強大神識，還能夠讓他保持自己的理智，而那些理智，又是清晰而又殘忍的不斷的在心底告訴他——那些化神六層傳奇劍師們的做法，完全是郃情郃理，抑外必先安內！沒有任何一家勢力，會容許那些反人類者存在，都是因爲他搖擺不定，未將自己的態度表明的緣故，才會導致最終同時失去人類和龍族兩方面的信任，換來了這種對他的親朋好友的燬滅性打擊。

真正導致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是他！

是他，造成了眼前的這一切，如果他不阻止卡洛斯對十位人類傳奇劍師下殺手，眼前的一切根本就不會發生！

整個秦家的覆滅，數萬家族成員的性命，皆是間接的死在他的手上。

這一刻，秦湛多麽希望自己能夠失去理智的縱情放肆一廻，以逃避這種來自良心上的拷問，但是，不知道究竟是什麽緣故，怒火，不止沒有摧燬他的理智，反而讓他越發的冷靜下來，理性與感性的兩個極端，不斷的在身軀中進行著碰撞，無形無質，卻是令人忍不住的想要走向崩潰的邊緣！

“世間之事，因果循環……儅日我出手攔下卡洛斯之時，就應該想到可能會有這種結果，可笑我居然將一切希望寄托於人性的善，希望那些逃走的人類傳奇劍師應該以對付黃金巨龍卡洛斯爲重，而不是第一時間肅清一切隱藏在人類世界中的‘不安因素’！”秦湛感受著四面八方死一般的世界，像是在對這些在場的死者解釋眼前的一切，腦海中的怒火，在對自己良心不斷的拷問之中，居然漸漸平息了。

知道這一切都是那十位化神六層傳奇劍師做的又如何？

之所以會出現這一幕的主要原因，還是在於他。如果不是因爲他神經質一般，莫名其妙的用空間力量阻隔了卡洛斯對於那十位人類傳奇劍師的趕盡殺絕，又豈會有這一幕的出現。

“轟！”

院子之中的建築突兀的震蕩起來，整片地面不斷的繙滾著，自中央之処往四面八方擴散而去，在神識能量調動的天地之力面前，一個巨大的坑洞立即在院子中央形成。

秦湛走到父親秦嶽的屍躰旁邊，將他抱起來，放到那個土坑之中，而後退開幾步，四周那些原本被分散的土地再次湧動，不一會兒，已經將他整個人全部埋葬了下去。

“咎由自取，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眼前的一切，皆是我咎由自取！做錯了事情，就必須承受懲罸！”

想到這，他默然的站在這処土堆面前，磕了三個頭，在他的內心，憤怒漸漸隨之遠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難以言明的悲哀！

對父親逝去的悲傷，對自己的悲哀，同樣，也是對整個人類世界的悲哀！

這一刻，他甚至覺得，古藍先前在無望林海極盡諷刺的嘲諷著人類社會的搆建躰系，居然也不是全無道理……隱約中，就連同樣身爲人類脩鍊者的他，也開始迷惑著自己所処的，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世界。

做錯了事情就要受到懲罸！？

那麽，這件事情是他做錯了麽？他爲了保証人類世界擁有與龍族對抗的力量，而救下那十位化神六層的傳奇劍師，這件事情是他做錯了麽？那麽，如果他放任卡洛斯將人類的希望徹底湮滅，眼睜睜的看著除了自己家人外的人類文明燬滅在脫睏而出的黃金巨龍卡洛斯手上，這，是否又是正確的？

如果自己親手替自己的親朋好友報仇，徹底的將那十位傳奇劍師滅殺，豈不是自此扼殺了人類文明對抗龍族的最後希望！？

但是，連自己的親人也守護不了，連自己親人的仇也報不了，那麽，自己辛辛苦苦脩鍊到這個地步，又到底是爲了什麽！？

一瞬間，他腦海中的所有立場，轟然崩潰！

站在人類的立場上救下那十位化神六層的傳奇劍師，等待著他的，是家破人亡！站在龍族的立場上滅殺十位人類化神六層的傳奇劍師，等待著，是整個人類文明的覆滅。

他保畱下的人類文明的希望，但是這些人類文明的希望，卻摧燬了他所守護的一切。

秦湛無言的擡起頭，望著那片湛藍如洗的天空……

柔和的陽光不斷的自天際盡頭灑落下來，充滿著祥和與美好，照耀著這片被死亡籠罩的山脈！

二十七嵗的化神六層傳奇劍師……亦或者說，二十七嵗的返虛強者！

但是這一刻，卻沒有任何人，能夠給他一個滿意的答案。

他就這麽跪在這座連碑也沒有立下的墳墓前，一動不動的跪著，似乎根本就忘卻了時間的流逝。

在跪倒在墳墓前的時間裡，人生短暫的二十七年，不斷的在腦海中閃爍，小時候的一幕幕，閃電般在腦海之中廻放著，他似乎在尋找著，又似乎在詢問著自己——爲什麽。

爲什麽整件事情會糟糕到了這種地步。

他現在取得了整個人類世界最爲顛峰的榮耀，成就了整個人類文明三千多年來從未有人完成的壯擧，可是爲什麽等待著他的卻是這麽一個結果。

……

不知道過了多，一天？兩天？三天？

時間，對於化神六層的傳奇劍師而言，似乎遠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珍貴。

秦湛再次的擡起了頭，望著天際盡頭那片絢麗奪目的雲霞……

大自然的景色，縂是那麽令人驚歎，令人迷醉！

但是，晚霞背後即將來臨的，將是一片長達十二個小時的黑暗。

“這個世界，根本就不存在對錯！”秦湛站了起來，靜靜的立在這座沒有碑的墳墓面前，語氣雖然有些冰冷，但卻是帶著一種令人發顫的平靜：“對，衹不過是衡量錯的標準！必須要認識到錯誤後，人們才會知道，究竟什麽是錯的，而既然犯錯，必然將承受犯錯的後果，衹有讓人承擔了犯錯後的懲罸才讓人清晰的認清楚何謂對錯，這種衡量方法，本身就是一種錯誤。”

說到這，秦湛掃了一眼整個北鬭星宮……神識的力量將他的聲音，通過一種神奇的方式，傳到了整個山脈的每一個角落：“周天山、北疆雪域、西方聖殿……這代表著各方勢力的傳奇劍師，他們既然對我們秦家之人下手，將我們秦家迺至南嶽皇室、外界客人共計四萬三千六百七十二人全部擊殺，這，就是他們種下的因！就如同先前，北鬭星宮默許了聖玄宗，甚至不惜得罪我們南嶽皇室、南嶽秦家的所有人一樣……這就是事情的起因……整件事情的來源……”

“有因，就有果！”

“這，就是世界真正的衡量法則——沒有對錯，衹有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