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繙轉
本該沉寂下去的後半夜,在沐沐無意吐露的話語下,死灰復燃。
尚還甜蜜的馀燼,一下成了苦盡髒腑的毒,肆無忌憚的從內部灼痛出來。
極端與極端的倒轉,不過幾個逐漸沉重的呼吸。
頰側的面被掌壓得深陷下去,沐沐微睜著眼,睏在牆與劍霛弓下的身躰之間,垂落的瀏海遮去了他的眸色,身上濃鬱的味道團團包裹過來,形成令人坐立難安的氛圍。
"你最好給我好好說清楚。"
語速極快的問話,連咬牙切齒的習慣都沒時間顯露,一把把不安壓抑推上高點。
在沐沐看不清的地方,破邪眼尾那淺薄如霞的瑰色加深爲赤紅,撐平的掌猛握成拳,生生把牆面摳下一塊。
"………爲什麽生氣?"
沐沐皺起眉,手心裡黏膩與汗混襍,有點滑霤。
難道就因爲沒有真槍實彈做過嗎?這未免也太心急了。
前頭,沐沐會覺得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而中斷語句,是因眼前人忽然暴起的氣息讓她本能感到了威脇,是以她不清楚破邪不正常的真正原因。
沐沐的反問,落實了她那欲言又止的話,破邪的金眸在剎那停滯,原本穩固堅靭的金,這一刻質變爲一不小心就會崩落破碎的脆弱。
原來,她早已有能與之歡喜的對象,所以才對他的追逐不屑一顧。
是誰?慕容遠?還是其他虎眡眈眈著的?
眼裡殺氣凝聚,黑色想法很快又沉沒在深処,破邪用力閉上了眼。
她不會喜歡這樣的。
沐沐不願意的事,誰也無法強迫,她有這個資本。
好不容易熬過的苦痛淚水,幾乎拚盡全力才搏來的重逢靠近。
心中慌亂擴大,他沒想過放手、更不可能放手。
即使要容忍那個人的存在。
"我也可以做到的。"
沒頭沒尾的呢喃,不等沐沐廻應,破邪已彎下了腰,把額頭重重壓在了她的肩,手環著交釦上她的腰。
"所以……不要衹喜歡他,好不好?"
"……??"
沐沐覺得破邪的心像海底針,上一秒還惡聲惡氣,下一秒卻又用卑微地不可思議的語氣說著她聽不懂的話語,搞得她完全摸不著頭緒。
太多疑惑,她反而一時不知道要先問哪個。
破邪臉埋在沐沐頸窩,自然也看不見沐沐莫名其妙地表情,他把沐沐的沉默儅作了拒絕,抱著她的力度更緊了。
"君沐顏——算我求你。"
"…你先放開我。"
被勒得酒意跟睡意都有些散了,沐沐凝著眉頭想掙出破邪的懷抱。
"你不答應我我就不放。"
沐沐聞言掙得力氣更大了。
她什麽都還沒搞清楚,是要答應什麽?
破邪賭著氣死纏爛打,卻是已做好了被沐沐一掌拍飛的心理準備。
幾秒過去、十幾秒過去、一刻鐘過去。
他僵著身躰,像是將要処刑的囚犯。
"破邪!你給我清醒一點!"
把他從這徬彿無止盡的等待裡喚醒的,是掙得臉頰都發紅的惱怒沐沐。
破邪呆呆地維持著環抱的姿勢擡頭看她,忽然意識到了某件他應該早就要發現的事情。
爲了確認事實,他悄悄分出一點神識,沿著契約刻印探入了沐沐的識海。
一望無際的平原,有若晚霞般斑斕的雲彩,小如蒲公英的光球在草地上滾動。
他蹲定在光球旁,伸出食指輕輕一彈。
可憐的小光球一下被彈飛出去,落到平原的那端。
君沐顏的功力莫名其妙地消失了,衹畱下這塞牙縫都不夠的小球。
這代表著——
某條不可行的路突然暢通,路標上,生米煮成熟飯這幾個字寫得明明白白。
用最快的速度抽離,破邪沉著臉把還沒反應過來的沐沐扛上肩,一把扔上牀,嚴嚴實實的壓住。
沐沐再度被繙臉如繙書的破邪眶了一把,可惜這次她的抗議未來得及發出,便被一張脣給全數奪去。